要过那道桥的时候,他会站定,扶她一把,两人并肩走上十几步,然后下了桥。再过那道桥的时候,他会站定,扶她一把,两人并肩走上十几步,然后下了桥,再次一前一后地走。互相不说话,然而走得安然。
市场附近的那条街。街角,一株很大的八重樱。树丫重重叠叠的,平日不惹眼,一开起花来,满树的绯红竟热闹出万种风情。走到树下,他站一站,等她赶上来,二人客客气气地说:“再见。”然后他向右拐,进入一条青石板巷,回家。
她则继续往前走,二十几步远近就是她家的米店。女佣人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书包,热情地向拉门里喊一声:“二小姐回家啦!”。
左兵家里迎接他的只有母亲。
左兵的父亲郑孝仁是在中国和日本两地经商的广东人。他在横滨开一间食杂店,专卖中国南货,生意很好,于是就在横滨娶了外室,买下了十六岁的大岛由纪子。二人虽然谈不上感情,但由纪子日本式的温柔顺从较广东老家的两房妻妾要让人舒心得多,所以生活一直很平和。郑孝仁每年在日本住四个月,自从由纪子生下小左兵就住五个月。他在,由纪子穿戴整齐殷勤服侍;他不在,由纪子卸下钗环勤俭度日。
左兵四岁时,广东家中连着催请郑孝仁回去。这一回去就不知怎么再不回来了。日本的生意由管家代做,由纪子每月去账房领一小笔钱,仅够糊口。半年一载才收到信,信上没有称呼,只再三叮嘱好好照料左兵。
到了左兵该上学的年纪,就收到账户转来的一个红包,包里有一叠钱,红纸上写:左兵的学费。
日月如流,转眼左兵十七岁了,在教会中学里是一贯优秀的学生。因为是个中国人,还因为没有父亲,他没少受同学的欺侮,但是他不怕。他虽然瘦然而经打,也会发疯似地还击,渐渐地也就有了名气。
那一次,小林加代在校门口迎住他,说:“放学我们一起走好吗?我一个人走僻静的路,有些怕,拜托了。”其实加代一向是由家中女佣接送的。左兵当时一口就答应下来,觉得有个弱小的日本女孩居然请求自己的保护,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。
那时候,加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,而左兵仍是未谙世事的少年。
每天清晨,左兵走到巷口,远远地就会看见加代在樱树下等着,见了他,微微一笑弯一弯腰,就跟在他的后面走。日久成了习惯。
左兵喜欢下雨天,下雨天加代穿木屐,噼噼啪啪地在身后响着,有板有眼有韵律。雨大了,加代还会半踮着脚,在侧后方举着伞,给他遮一下。左兵喜欢加代那种半羞半喜的样子,觉得女孩子真好玩。
那一年的圣诞节,学校组织晚祷,允许大家穿校服以外的正式服装。左兵一出巷子,眼前竟是一亮:樱树下的加代穿了一件白底织淡淡樱花的和服,红底织银的襁褓,还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。
左兵第一次意识到加代有多美,不知怎的就心慌意乱起来,有一种马上想逃的冲动。少年的心啊,真是理不清楚。
1936年底,市面上的流言已经很多,大批华人开始返国。在涌向码头的人潮中,左兵紧随着父亲的管家,觉得自己是一滴水。母亲哀恸地哭着,郑孝仁没有让她一起走,她抓着左兵的衣服,泣不成声。
将近中午船快开的时候,加代突然呜呜咽咽地出现在舱门前。她是临时知道消息的,费了一个上午的周折才找到这里。加代筋疲力尽,她扑跪在左兵面前,只会说一句话:“可是,郑君,我喜欢你啊……”
一时间,左兵的心中一片茫然,好像雨中加代的木屐一下下踏在了脑子里,每一下都无限悲凄地重复着:“可是,郑君,我喜欢你啊……”
一直到多年以后,左兵才意识到加代说出这句话要有何等的勇气,无望中的坚持,不奢望结果的表白,在最后的时刻不顾一切,清清楚楚地说:“我喜欢你啊。”
日本在左兵的记忆中,便是两个女人,头发凌乱、哀痛欲绝地站在细雨中的码头上,她们互相扶持,呼喊,可是一切都是无声的,背景上,一树重重叠叠的樱花中,静静地如雨下……
然后便是四十九个年头。左兵在中国流亡、读书、工作、娶妻、生子、丧父,历经解放、大跃进、当右派、被平反、添孙、丧妻。和同时代的人们经历着差不多的悲欢,磕磕绊绊,却也没什么值得过多抱怨。
中日建交后,通过红十字会,他知道了母亲的下落:自1938年开始当看护,1946年死于疾病,简简单单,也没什么出于意料之外的事情。倒是时常,他的记忆中会出现一种声音,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声音。他老了。
1985年他因一些产权问题回了一次日本。中学时代的老同学去饭店看他,走时留给他一张名片——名片是加代的。于是他终于记起了萦回在脑际的原来是加代的声音,加代扑跪在船舱中央,泪流满面,无限凄绝,无限热烈:“可是,郑君,我喜欢你啊!”
他拨了加代家的号码,凭着一种冲动,这种冲动已经多年不见了。岁月冲走了许多东西,但是最纯洁的留了下来,那因为缺憾造就的纯净。
没有惊叫、眼泪、叹息、懊悔和掩饰,平平淡淡地,他约她出来喝苶,说:“我回来了,苶社见好吗?”好像他不过昨天才离开,而一切均可以从现在开始。
她说:“好的,但不必喝茶了吧,我实在不愿毁去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。你在樱树下等我,我会从你身旁走过,请别认出我……”他答应了。
他们——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,在电话中平静地相约:“再见,来生再相认,来生吧。”
正是樱花庄严凋落的季节,横滨一株古老的八重樱下,站着一位老人。他穿着租来的黑色结婚礼服,手中一大抱如血的玫瑰,四十九朵,距那个铭心刻骨的时刻,已有四十九年。老人站在如雨飘落的樱花中,向每一个路过的老妇人分发他的红玫瑰,同时微笑着说“谢谢”。
四十九朵,总有一朵是属于她的,不管她现在消瘦还是富态,不管她现在儿孙成行还是独自寂寞,不管她泪眼婆娑还是笑意盈盈,此生此世,总会有一朵花属于她的吧。
老人遵守约定,他不去辨认,只是专心致志地分发着他的花。有的老妇人坦然地接受了,客气地道谢;有的老妇人满怀疑虑,可还是接下了,匆匆走过。
老人信心十足地向每一位老妇人递过红玫瑰。他知道她会从他身边走过;她会认出他,她会取走一朵迟到了半个世纪的花,而来生,他们会凭此相认,一定。
那天零点刚过,志恒在工作岗位上迎来了35岁的生日。作为一名飞机技师,他早已习惯这样没有规律的生活,再加上自己不善言谈,至今还是孤身一人。下班时,迎面撞上单位领导...
那次回家,母亲闲聊时给我讲起她和父亲的陈年旧事。那年刚过上寅吃寅粮的日子,父亲偏又染上了赌瘾:母亲就耐心地劝他,白天还要做工啦,身体要紧啦。父亲不听,有时赢了钱...
第一次见到丈夫的肉瘤,是在新婚之夜。林虹虽有些小资情调,但很传统,直到新婚之夜才见到他的身体。 一阵缠绵之后,她情意绵绵地躺在他怀里,抚摸他的身体,那颗肉瘤就是...
在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个国王。他把他的国家治理的非常好,国家不大,但百姓们丰衣足食,安居乐业,十分幸福。国王有三位美丽可爱的小公主,三位小公主们从生下来就具有一种...
输完液,田花的气色红润了许多,她的眼神,久久停留在丈夫消瘦的脸上。丈夫说:“有什么话,你就说吧。” 田花说:“几十年过去了,心里一直是个疙瘩,这次再不说,恐怕得...
2007年到2013年这七年间,我与铁轨彼此熟悉。我喜欢睡中铺,下铺有车轮摩擦铁轨的声音扰人清梦,上铺空间狭小,起身容易撞头。七年间,去时的行囊是未见时的思念,...
在我还是十几岁的少女的时候,心目中的爱和婚姻是那种充满诗情画意的田园牧歌式的。家政课上,老师让我们设计完美的婚礼和婚庆接待会,包括婚礼最后抛撒大米,新郎新娘乘坐...
遭到朱炜如此直白的拒绝,我很受伤,但我心犹不甘。我向姐妹们打听朱炜的个人情况,姐妹们告诉我,朱炜28岁,以前是有个女朋友,是他读军校时的同学,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分...
人去瑶池竟渺然,空斋长夜思绵绵。一生难得相依侣,百岁原无永聚筵这是数学家苏步青在步入百岁之际,为他仙逝的妻子苏(松本)米子写的诗。米子是一位伟大的日本女性,也是...
天气很好,我站在宽大的露台上,露儿伸了双臂,将我从后面紧紧抱住。我的心再一次被她感情包围,几乎让我无法呼吸。这是我为露儿买的房子。露儿对我说,像你这样的男人,是...
奶奶生于民国五年,在我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无疾而终,享年84岁。奶奶和我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,却和爷爷在一起不过15年,俩人真正一起生活的日子更少。奶奶嫁给爷爷的时候...
这是关于我女儿惠惠的故事。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,7年前她从日本留学回来时,幸福地告诉我,她有了心仪的人,是个日本小伙子,叫冈崎健太。 本以为是一段幸福的开始,可...
一股冷风,从半开着的门缝里吹进来,我打了一个寒噤。此时我顾不上那么多了,心中的怒气,将我推出门外,重重的关门声,发泄了我心底的一些不满。我与妻吵架了。傍晚漫天飞...
阴雨天,顾客稀少,无所事事。有人掀了珠帘进来,伞礼貌地收在门外。很好看的女孩子,干净的面容,干净的眼神,干净的打扮。说了声你好,便不再打搅她,让她自由地在店里挑...
嫁了个不浪漫的老公,生活就像老家屋檐下蓄满水的大水缸,静得能见天。 那日上班,同事灵的桌上多了一束红艳欲滴的玫瑰花,她得意地告诉我,是她老公送她的生日礼物。在眼...
人民币上女拖拉机手的爱情 在1962年4月,我国发行的一元人民币上有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拖拉机手,她就是当时的“劳模”梁军,几十年过去了,已经成为梁奶奶的她带着自己...
女人有了外遇,要和丈夫离婚。丈夫不同意,女人便整天吵吵闹闹。无奈之下,丈夫只好答应妻子的要求。不过,离婚前,他想见见妻子的男朋友。妻子满口应承。第二天一大早,便...
阿凌刚结婚三年,就当上了劈腿丈夫。 他本来跟老婆阿朱的感情挺好的,可那天他到一个公司里去办事,跟狐狸精玫玫相遇了,两人一见钟情,他开始还保持着理智,但玫玫却不放...
五年前,在一次公司联谊酒会上,他认识了她。当时他30岁,她40岁。他单身,没想到她也单身。他笑着说:这么大了还不结婚,等谁呢?她微笑着回答他:等你呀!本是一句笑...
那天,只是为了一件琐事,玲子跟丈夫吵得天翻地覆,丈夫摔门就走。玲子觉得很委屈。这三年来,她扮演着一个贤惠妻子的角色。可是,丈夫又给过自己什么呢?玲子右手的无名指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