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小蔓住三楼,阳台上支了一个架子用来晒衣服。
原先上面住的是一对老夫妻,不知什么时候搬走了,然后住进来一个男人。不就之后苏小蔓的晾衣架上开始出现年轻男人的衣物,她想,这个人这么粗心?
第一次掉下来的是件T恤,黑色与暗蓝的条纹,领口的地方是灰褐。苏小蔓很喜欢这样颜色的衣服,淡雅着装的男人应该有很好的修养。
晚上有人敲门,苏小蔓跑去开,门口站着一个被俗称为高大英俊的男人。
苏小蔓有点发懵,问你找谁?
高大英俊的男人说:“对不起,我来拿衣服,我的衣服掉下来了。”
苏小蔓明白过来,从沙发上拿起那件衣服递过去,随口说:“这衣服挺好看。”
英俊的男人脸上露出笑容道:“我是你的新邻居,我叫宋斯如,请多关照。”
后来苏小蔓回想到这一节时,就会想是不是当初自己太主动了,因为从那时起这个叫宋斯如的男人就隔三差五地来敲门,台词不换,只多一个字:“我的衣服又掉下来啦。”
这一个又字让苏小蔓心里好气又好笑,哪里有这样频繁往下掉衣服的,仿佛他的衣服撑没有弯钩,只要稍有风吹草动,立刻自由落体,从四楼处向下,然后在三楼自己的窗前勾搭上一处挂住。再然后到晚上八点,门铃准时响起。
习惯成自然的缘故吧,后来一有衣服下来,苏小蔓到了八点就拿着所掉之物往门口一站,听到脚步声把门打开,衣服往外一举,然后加一句评论:“这衣服好看。”或者“这衣服,不适合你啊。”
这天晚上,闺中密友蓝沙跑来苏小蔓家里诉苦,这是她这半年来第N次的失恋。
苏小蔓说,沙沙,你也该静下心来了,难道那么多人中间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?蓝沙哭丧着脸,说要么营养不良,要么就是营养过剩,这年头,俊男都跑到大西北去垦荒了?苏小蔓作了长辈状,说,你可别学乔小姐选郎那样,到头来一场空。
这个时候,门铃响起,苏小蔓知道那必定是宋斯如来拿他今日掉下来的衣服。
蓝沙问,这么晚了,还有谁来?苏小蔓说,没谁,楼上来拿掉下的衣服。然后从沙发上抄起那件斜条衬衫走到门口去。
蓝沙跟着出来,一眼就看见了宋斯如那张英俊的脸,一下子整个人如同生了根一样,动不了。
等到宋斯如拿了衣服道完谢走了之后,蓝沙还没回过神。
苏小蔓推一把,张口就来了一句:“小蔓,原来俊男都跑到你楼上来了。”
苏小蔓一脸不在意,说我才不要他呢,那么粗心的男人,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。
蓝沙狡黠地扑闪了一双大眼睛,说“怕不是吧,网上的那个叫“雍穆贝勒”的男人,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?”
苏小蔓脸上立刻换上有副陶醉神情:“他周末约我见面,沙沙,你看我去不去呢?”
蓝沙没好气:“明明做好准备去赴约,还来问我做什么?”
苏小蔓拿了杏眼瞪过来,蓝沙不管,趴到沙发上看起电视:“瞧你床上堆的衣服,选好了穿哪件没?”
周末晚上七点,中央饭店旋转餐厅。那个叫雍穆贝勒的男人长的一脸俊秀,长发及眼,鼻梁高挺,性感的嘴唇薄如两条简练的笔线,微扬着迷人的笑。
苏小蔓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,见面的网友也有一大锣了,这一个最满意。她想,若此刻蓝沙在场,必定又是一番唏嘘感慨:“怎么俊男都被你碰上了呢?”
或许两人对彼此都觉满意,于是话不断口,酒不停手。一时间觥筹交错、推杯换盏,几番下来,苏小蔓的眼前开始发花,灯光黯淡了,俊男也变形了,口里支吾着絮叨起来。
雍穆贝勒走过来,在她耳边慢慢地吹气。苏小蔓慌乱起来,支撑着身子站起来,却感到自己被他架着不知方向地走。
苏小蔓问,这是去哪里?然后她听见雍穆贝勒的声音从一个绅士变成了一头色狼:“去我们的房间啊。”
苏小蔓想喊,可哪里喊的出来,胃里是酒,喉咙也是,满满的连气都快透不过来。
苏小蔓想,坏了,以后怎么见人啊。心里的急加上胃里的酒精,一时间统统冲到脑袋,然后身子就倒了,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什么了。
醒来,阳光穿过蓝色的窗帘射进来。恍然间想起昨天晚上的片段,一下子惊出一身汗。第一个动作就是掀开被子检查衣服,奇怪,竟然除了外套和鞋子都在。再环顾四下,咦,这不是自己家里吗?
揉揉眼睛,捏自己一把,没在做梦。苏小蔓糊涂了,难道昨晚的是场梦?不过心里高兴起来,没犯下错误就一切ok了。于是,换上浴袍准备冲个澡,洗掉昨天的晦气,却没想一出卧室的门就惊叫起来,因为她看见,沙发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。再仔细一瞧,不是雍穆贝勒,而是楼上那个几乎日日掉衣服的宋斯如。
喊来了蓝沙,两个小女人左右出击,几乎是审犯人一样地盘问宋斯如。可怜宋斯如本来一场英雄救美到头来,如同自己是恶棍。
最后弄清楚了,原来昨晚宋斯如也在中央饭店里陪客户吃饭,远远看见苏小蔓却因为忙没来得及打上声招呼。后来宋斯如看见她被一个男人拥着往楼上的客房走,心里起疑,便走过去问。
几句话下来,那个男人露出马脚,一把扔下怀里的苏小蔓,夺路而逃。不过这一切发生的时候,苏小蔓已如同一个木偶,不醒人世了。
事实弄清楚了,审讯结束,宋斯如沉冤得血,蓝沙喜笑颜开,絮絮叨叨地说起宋斯如的义举,直夸苏小蔓碰见贵人了。
只有苏小蔓摆了一张落寞的脸,泪水呼呼地往下落。这一场有惊无险,但毕竟心里还有些难过,一个人坐到沙发上呜咽起来。
蓝沙拿眼瞪向宋斯如,宋斯如还处在劫后的余悸里,惶恐地看着她。
蓝沙忍无可忍,“你是猪脑袋吗,还不过来?”
所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,再加上蓝沙一旁的添油加醋说宋斯如如何的好,于是闲的时候,苏小蔓就邀宋斯如下楼来品尝自己的一手厨艺。有衣服落下来,照样收回。若是见着没洗干净就放到洗手间里重新洗一遍,再送上楼去。
宋斯如谢不离口,隔三差五地请苏小蔓吃饭看电影,名曰答谢。
渐渐地,苏小蔓发现蓝沙口中所谓宋斯如的好,原来都是真的。除了经常掉几件衣服下来之外,其余的样样优秀:工作好,薪水多,人帅又不花心,晚上下了班就回来,不泡吧,不泡妞,不抽烟,不喝酒,而且还很风趣,简直一个标准版的老公。
把心里话告诉了蓝沙,这回蓝沙换上了一脸鄙夷的表情,说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你喜欢人家就去说,没有理由你不说别人就会知道。人家不是神,整一个木头疙瘩。”
苏小蔓立刻回击:“谁说的,斯如可有趣呢。”蓝沙不说话了,眼都瞪成了灯泡,如同不认识了一样:“苏小蔓,你刚才喊他什么?”“斯如。”苏小蔓回答。
可等到话一出口,蓝沙就从沙发上弹起来,大叫:“妈妈呀,肉麻死了,都斯如斯如啦。”
不过,喊归喊,背后如此称他,人前还是加上姓的。苏小蔓心里不塌实,因为宋斯如直到现在都没表明自己的态度。她问蓝沙:“现在我该怎么办啊?”蓝沙说:“你真听我的?”苏小蔓点头,蓝沙说:“好,那你就跟我来,我有妙计。”
但等到有一天蓝沙拉着她跑到KFC里,苏小蔓才明白,原来所谓的妙计就是她拿了自己的荷包去端了份KFC里最贵的套餐,美美地自顾自吃起来。满嘴的汉堡可乐味,将苏小蔓的嘴都气歪了。但更可气的是,她还信誓旦旦地说,苏小蔓你现在不吃,是为了后来比我更美美地吃。
风卷残云,转眼间桌子上只剩下了遗迹。蓝沙摸摸肚子,一脸意犹未尽地说“可惜,嘴有欲而肚不能。好啦好啦,别吹胡子瞪眉毛的了,要是让你家斯如看见,不要你了可别来怪我这个红娘。”
苏小蔓忍无可忍,恶狠狠地伸出双手作掐人状:“看我怎么修理你。”
蓝沙大叫着从位子上跳起来,说:“表哥你看,嫂子要修理我呢。”
苏小蔓回不过神,顺着蓝沙望过去,只见在她背后不知何时坐了个人。再一瞧,竟然是那个木头疙瘩宋斯如。
苏小蔓明白了,怪不得那天宋斯如会那么巧地在中央饭店,原来是蓝沙偷偷报告。然而苏小蔓心里又暗暗叫苦,得,蓝沙成了宋斯如的表妹,那自己对蓝沙说的话,宋斯如不也全知道了?
想到这里,脸红起来,想去拧蓝沙,但又一想,宋斯如的面前,还是要淑女一点才好。何况,来日方长,等有了正式名分之后,再修理她不迟。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至于淑女,一辈子死缠烂打才成,这叫最毒不过妇人心。
蓝沙凑过来,那脸上的得意如何用言辞来形容:“嫂子,你和你家斯如慢慢吃啊,我家表哥也饿了半天呢。不过,我家表哥只是在咱俩合影里看到你,就费劲力气搬到你楼上去,可不要辜负他。况且,人家为你可不只请我KFC这么简单啊!”说完,不等苏小蔓与宋斯如反应,就风一样地扮着鬼脸跑了。
两个人尴尬起来,宋斯如一边数落蓝沙任性,说表妹打小就被惯坏了,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一边又拿眼看住苏小蔓。苏小蔓的脸本来就被蓝沙气得一脸通红,刚才被人戳穿,又添一脸羞红。现在,宋斯如把眼看过来,更多一脸柔情的红。
她想,宋斯如你真是个猪脑袋,到现在这份上了,你还要我把话说开吗?心里着急,拿了话引他:“你,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?”
这一回,宋斯如到是利索爽快,马上把话说出口:“我看你热得脸通红,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,每次和沙沙来我都热得淌汗。”
苏小蔓昏厥。看来,蓝沙毕竟是他表妹,真的了解他,果然木头疙瘩一块。心里生气,转身往外走。宋斯如追上来,一把拉住她的手。
苏小蔓甩开,宋斯如又拉住。再甩,却再甩不开,因为她感到,中指被圆圈套住了。心里奇怪,回头看,宋斯如一脸着急地说:“小蔓,别甩了,让我把戒指套对了你再甩行不?”
苏小蔓被逗乐了,扑哧一下笑出来。宋斯如看见她笑了,自己也跟着笑起来,一边笑还一边说:“小蔓,你要是愿意,就搬上来帮我晾衣服吧。你不在楼下住的话,我的衣服就不用再掉下去了,天天楼上楼下怪麻烦的。”
苏小蔓恍然大悟,原来那件件从楼上掉下来的,哪里是什么衣服,而是一份木头疙瘩的爱情,只是他太笨,而自己又一直忽略了。不过幸运的是,到最后还是接住了。
苏小蔓傻了眼,她在心里想,昨晚是不是出了虎口,怎么又掉进“狼窝”了呢。“不过我喜欢这个‘狼窝’”,苏小蔓心里美滋滋的说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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