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,是我的母亲,生养我二十五年的母亲。
1
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,她在火车到站前一个小时给我打来电话,我那时正在开项目会,当即掐断了电话。不到一分钟,手机屏幕再次亮起,我看到了那条令我目瞪口呆的短信:“我来深圳了,晚上7点到站。”
我抓起电话冲了出去。
“你怎么突然来了?!”我有些惊讶。
“哦,我来看看你啊。”她说。
“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啊……”我埋怨道。
“今儿不是星期五么,明天星期六你不是就休息了么……”她有些吞吐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“可是我今晚要加班,明天要去参加朋友聚会,后天要去听讲座啊!”我的人生,被我规划得这么好了,她突然闯进来,无疑会打乱这个节奏。
“没事,你忙你的就好,我就来看看你,给你煮煮饭,打扫打扫卫生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那晚我加班到8点,不算晚,我走出去时天色却似乎入夜已久,我招手拦了辆出租,去火车站。
到了火车站,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显眼位置的她,提着大包小包,身边还放着一个大行李箱,像来投奔我似的。
到了她跟前,我下车,直接把那堆行李往出租车上塞。她愣了一下,继而对我说:“打车啊?咱们还是坐公交吧……”
“这么多东西,坐公交挤都挤不上去。这么晚了,你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,还是坐出租吧,舒服点。没事,上车吧!”我塞完最后一个包,把她推进车里。
回到住处后,我把大包小包连同她一起塞进房间,然后扭头就走。她追上来问道:“你去哪啊?”
“哦,我去吃饭。”
“怎么,你还没吃饭吗?”
“嗯,那会儿在电话里跟你讲了的,我要加班,回来再吃,让你先在火车站附近吃。妈你先洗漱吧,我吃完就回来!”
“就在家吃吧,我煮点面条……”
“清汤寡面的我吃不下去啊,我马上就回来,没事的!”说完我就消失在楼道里,她再说什么我就听不到了。
我在大街上转悠,随便找了家店吃了碗鸭血粉丝,浑身上下都舒坦不已。
回到家,我的小小房间已经被她塞得满满的,各种家里的特产、用具。她甚至还带了一个炖汤的紫砂锅来,说砂锅炖汤最有营养了,多喝汤可以长胖,谁叫我连九十斤都不到,瘦成令她担忧的闪电。
我见她正在厨房忙活,进去一看,发现她在洗碗洗锅,垃圾篓里有面条的包装袋。
“你煮面吃了?你没在火车站吃东西吗?”我诧异不已。
她连忙说道:“我吃了,吃了,没吃饱,就再添点……”
“你在那儿待了一个多小时啊!”我于心不忍,有点后悔没有在家陪她吃碗面条。
第二天睡到自然醒,闻到一阵香味,就像小时候在家一样,啊,没错,是她做的早餐!
起来一看,堆在凳子上、沙发上的脏衣服都不见了,地板拖得干干净净,桌子擦得焕然一新。我对她说:“哎呀,又不是自家的房子,是租来的,你休息会儿,别太辛苦了。”
她笑了:“租来的也是你住的地方啊,不收拾干净,哪里住得舒服呢。”
那个周末,我还真的就该聚会聚会,该听讲座听讲座,好像她没有出现一样。而她也是默默地,并不霸占我的时间,好像没有过来一样。
2
她那趟过来待的时间并不长,因为是向单位请的假,没几天就回去了。我去火车站送她,她不舍地看着我,弄得我浑身不舒服。
多大了,还煽情!
路上她唠叨不停,好像要把那几天没说的话全部说完似的,我听得耳朵出了茧,无非就是一些要照顾好自己,上班不要太累,要按时吃饭,物品都被她收拾摆放在了哪里。
“好了知道啦!”我有点不耐烦。
她这才安静下来。
公交上有个小女孩哭了,孩子的妈妈给女儿擦着眼泪。
那孩子哭道:“妈妈,你是不是要走了,不要我了?”
孩子妈妈说:“乖啦,妈妈只是去外地办事,两天就回来了。”
“不要!我不要妈妈去那么远的地方!我只要你陪我和我在一起!”小女孩哭闹得更凶了,孩子爸爸又开始哄,可那小女孩就是不听,哇哇哇地哭着。
身边的她突然笑了:“你小时候也是这样,我要出门买个菜你都抱着不放,硬是说不让妈妈出远门,我说我只是去买个菜呀,哪能叫出远门呢,你却偏要说出了家门就是出远门……应该是你们这些小孩,人小,看待路程也会远一些,十几分钟的路程就成了远远的地方了……”
我听着听着,突然有些触动。是啊,在小时候的我眼中,出了家门就等于出远门,是我力所不能及的地方。终于我长大了,离开家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还不觉得远,而在父母眼中,却成了遥遥相望的地方。
不禁回想起这些年身在远方的日子,没有一天不是被家乡父母牵挂的,他们想来,却不能天天都来、日日相见,想让我回去,却深知不可为所以不会为之。他们无奈,只能将牵挂变成千里之音通过电话传达过来,然而却在我越来越敷衍的回应中熬瘦了思念。
他们着急、担忧、放心不下,买了火车票匆匆南下,只想看看我的生活,不打扰,看看就好。

看什么呢?看我有没有健康生长,有没有坚强存活,何谓生,何谓活,大抵看一眼便知晓。
我若安好,便是他们的晴天。
公交车上放着歌,朴树的那首《生如夏花》。
我从远方赶来
赴你一面之约
如夏花一样绚烂
不虚此行呀
开放在你眼前
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
……
是啊,为来看我不顾一切,也只有她才能做到。
3
“妈,你觉得我离家远吗?”我忽然问道,让她一愣。随即她回过神来,说道:“远归远,要是一年能回来两次以上就好了……”
是啊,我每年只有过年才回去,五一、十一都被我计划着出去旅游了,一副世界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。
“我现在最怕别人问我你是不是去了远方工作,就跟你小时候害怕我出远门一样,那么远,看不见,摸不着,根本不知道你是胖了还是瘦了。”
我听了连忙宽慰她,说我只是年轻,想出来闯闯而已,以后还是会回去的。
她摇摇头:“你知道我更怕的是什么吗?”
我不解地看着她。
“远嫁,怕你远嫁!”她变得担心起来,“万一有一天,你远嫁他乡,生了孩子,有了自己的小家,那恐怕一年连一次也难见到你了。那个时候再想去看你,就不能再这样鲁莽地跑来了,就得事先打招呼,还得看你们方不方便、有没有时间……”
难怪她这次不打招呼就跑来,原来只是想单纯地任性一次!
我说:“现在还早着呢,你别想那么远!”
“远吗?”她自顾自地说道,“是挺远的……”
不知道是说时间,还是说距离。
想起不久前和爸爸通电话,他说妈妈每天都会整理我的房间,擦桌子擦地板,不让房间留一点点灰尘。他劝她别白忙活,我又不在家,可妈妈执拗地认为,说不定我哪天就不打招呼地回来了,工作受了气,恋爱吵了架,钱不够花,都有可能负气跑回来,然后一进门就能看到自己干净整洁的房间,就不想再跑那么远受那窝囊气了。
更重要的一点是,只有这样,才能让她觉得我可能并没有出远门,随时都可能回来。
在他们眼里,我或许永远都是那个怒气冲冲的小姑娘,只会发脾气,只会哭鼻子,受了伤跌跌撞撞到他们跟前让他们搽药疗伤。
原来,不知不觉地,我把我的远方变成了他们心口最痛的朱砂痣,想起来就生疼生疼的,揉不得,怒不得,怨不得,念不得。一切都是因为我选择了远方,留下他们在一座小小的房子里风雨兼程夜以继日地想念。
年少时只知远方有诗和酒,却不想还有泪和盼。我潇洒地去了那诗酒天地,留给他们一个连提起来都心疼的字眼,一个残忍得丧尽天良的字眼——
远方。
远方!
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字眼如此可恶,不对,可恶的是我自己,年岁的增长并没有把我揉炼成一个善良温和的人,我成了一个冰冷陌生排斥亲情的人!
岁月教会了我什么?我这不肖之徒。
我陷入无限的懊恼中去。
4
“到站了,我们下车吧。”她唤我。我回过神来,下意识地低头找寻行李,却发现什么也没有,她回去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小小的挎包,装着钱包和几件换洗的衣物。
来时满身负担,回时孑然一身。我居然什么也没有买给她,哪怕一包零食、一个水杯。
我环顾四周,大家陆陆续续地下车,而那个刚才在车上一直哭闹着不让妈妈出远门的小女孩,也终于哭累了,趴在她爸爸的肩头睡着了。不知道她醒来,会不会发现妈妈不和她打一声招呼就上了火车。
是呵,妈妈们是不是都喜欢不打一声招呼就跳上火车?
送她往进站口走去,我竟十分不舍,我忽然想起那种感觉了,是的,小时候抱着妈妈不让她出门的那种感觉。
我对她说,等我以后挣钱了,她和爸爸退休了,我就把他们接过来和我住在一起,走到哪里都带着,远嫁也带,以后的日子再也不存在“远方”这个恶俗的字眼。
虽然我知道,这对于我们这帮不顾一切冲到大城市的年轻人来说,通常是要付出比安身于小城市的人们几倍的辛劳与努力才能换回的,但那种感觉,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世故和温良。

她在大连车站上车,包大得惊人。周围的几个乘客起身,好歹帮她把包放在了行李架上。她微喘着坐下,脱掉蓝灰色的外套,里面居然是件又肥又大的红色彪马衫,那件衣服上舒展奔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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