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还好,站起来没事儿人一样,就那么走回家里去。可睡了一觉起来就不行了,腿疼得厉害,眼前发黑,感觉天都是暗的了,啥都不想看了,只知道疼,好像是伤了筋骨,站都站不起来了。
正是个大夏天,天热得厉害。父母还都在地里锄地劳动。那时候一到农忙季节,父母连一点儿闲空儿都没有,庄稼小的时候是跪在地里,用小锄头那么一锄一锄地锄,像抚育婴儿一样,边锄边把土拢到小苗的根部,生怕它们被风吹倒了;庄稼高些以后,人也能跟着展起一点儿腰了,看似站起来了,却还是弯着腰,对那些庄稼满心敬畏似的,就那么低着头弯着腰,用长把子锄头接着伺弄那些庄稼。
地松了一次又一次,人老了一年又一年。锄地是为了给庄稼舒筋活络,更为的是抵挡多旱少雨的年馑,因为地锄松了可以减少地下水分的蒸发,能够起到保墒养苗的作用。农民,庄稼就是他们自己的孩子,庄稼就是他们自己的生命,伺弄庄稼往往比养育孩子都用功。
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,那是一点儿都不假。我也锄过地,但严格意义上那不叫锄地,那叫玩儿,都是在父母歇下来的时候,把起锄头胡乱囫囵几下,锄不了几步就直喊腰酸背痛,然后把锄头一扔满野地逮蚂蚱寻鸟窝去了。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。
家里还养着猪,养着羊,养着兔。父母每天收工以后,还要拔草,大大的两背,除了当天或者碰上雨天现喂家畜,剩下的还要在太阳底下晒干,准备冬天牲畜的草料。
母亲那时候老跟我们说这样一句话:没钱了,做全了。父母那时候就是这样,什么都做,什么都养,一年到头过得都像是在跑,可家里的生活仍然拮据,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。
不想我的腿就在这大忙的季节伤着了。父亲很是气不打一处来,骂了我一顿,他说给你吃上喝上,你就不能给大人省点儿心呀,又到哪儿发灰去了这是,怎么跌成这样儿!没看见大人忙得脚朝天呀!叫你孙疼着,看你以后还发灰不发灰了。
父亲骂我,母亲却不依了,母亲责怪父亲说,你这是说的什么话,他是个孩子,孩子不跑不窜那能叫孩子呀!你总不能天天让他憋在家里不出门吧?跌着点儿有啥呀,咱忙来忙去不就是为了孩子嘛,赶紧的,赶紧的领着孩子,到锦家庙刘接骨匠家给孩子看看去,别给孩子从小闹下点儿残疾,一辈子的事呢!孩子疼成那样,你这才骂呀,有什么用呢!
父亲没敢耽搁,从箱子里拿了点儿钱,也不知道是装了多少,反正那时候的钱是实在太紧张了。一年四季我们连一件衣服都不舍得添,都是穿得打补丁的衣服,还是棉的掏了棉花当单的,单的再塞上棉花当棉的。
父亲把那些票票折了折,装在不知穿了多少年的那件打了补丁的白衬衣口袋里,又用别针紧紧地别上,用手在上面按了按,就用自行车拖着我往锦家庙刘接骨匠家里去。
刘接骨匠是我们那里远近闻名的接骨匠,只要经他的手在伤者的部位那么一搓摸,是筋骨扭伤了,还是骨折了,问题大不大,严重不严重,人家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,而且治愈率也很高,很神,收费也很有限。所以,十里八村的人们只要有个跌打损伤不灵便的事,一般不去县里医院,都到锦家庙的刘接骨匠家。
父亲在自行车的后座儿上给我衬了厚厚的一块棉垫子,他不敢骑着走,说慢就慢点儿吧,别再把你摔上一下,那就更灰了。
一边走,父亲还一边扭回头来问我腿疼不疼,疼就说话,咱下来歇歇再走。我就知道,父亲其实是疼我的,他只是被生活压得厉害,才那样跟我发脾气。
一大早出发,一直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们才到了刘接骨家。刘接骨匠让我躺在炕上,把我的裤腿往起捋了捋,看了看伤着的地方,抬头问我父亲,孩子的腿肿成这样,怎么才领来?好像是随意说的,又好像是在责怪。
我父亲说,地里的活儿太忙了,再说我估计他不会有太大的问题,所以就耽搁了一天。刘接骨匠按照我说的最疼的地方,给我按了按,稍微把住我的腿活动了活动,我就疼得呀呀地叫。他于是让我自己看能不能动一动,我就忍着疼做给他看了。
刘接骨匠说,还好,是扭伤了,稍稍有点儿错位。说着他拿出酒精,给我腿上敷了只那么一层,我的腿顿时就凉飕飕的舒服起来。然后,他在我的腿上用力那么捏巴了几下,我好像猛地疼了一下,出了一身冷汗,接着全身就平静下来,血好像一下子就贯通了。
我也是被疼给累着了,半个多小时后,我快要睡着了,刘接骨匠让我下地行动行动,看怎么样,我这才睁开眼,看见天又是明亮的了。我下了地,虽然腿还微微有点儿疼,但是完全可以行走了。父亲谢过人家,问多少钱,刘接骨匠说,就留两块吧。
出得门来,我看见天是那么的蓝,蓝莹莹的好看。我从父亲手里把自行车抢了过来,说我给推着吧。父亲很高兴,也不拦着,把车把递给了我,跟我说,还好,一路上我怕是大毛病,那样的话,你疼痛不说,还得去大医院,两块钱又哪能挡得住。
父亲看上去真是很高兴,他对我说,快中午了,家也赶不回去,再说你腿刚好一点儿,咱也别赶着走,再忙也不在这一天半天,你就在树阴凉等爹,爹骑车到城里给买点儿吃的去。
刘接骨匠家离城里已经不太远了,四五里的路吧,先前我跟着父亲去过。可这个时候将近中午,天气又分外的热了,树上的蝈蝈喳喳喳地叫得心烦,腿不咋疼了,我的肚子就立马觉得空了,早晨喝得一碗稀糊糊早就蒸发了,眼前一个劲儿地冒金星。
路上有一两个骑着毛驴的人正在往家赶,驴背上拖着大捆小捆的青草。这时候我挺想家的,我想起母亲的一句口头禅,在家千日好,出门一时难。母亲也算是有钱人家出来的,她懂得一些道理。我想这时候要是在家里,就是一瓢冷水喝下去,那也是相当舒服的。
父亲骑车赶回来的时候,我有点儿睡着了。他把我推醒来的时候,我看见他一头的汗水,手里拿着一个面包,塞给我说,先吃几口再赶路。他自己则从车筐里拿出一个瓶子,打开喝了几口。
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,我以为是一瓶水。父亲说,今天咱也尝尝啤酒,本来估计给你看腿得花不少钱呢,没想到还花得不多,这要是去大医院,咱拿也拿不起。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喝酒,以前连过年都没见他喝过酒。看来父亲真的是高兴呀。
我吃了半个面包,看见父亲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擦汗,就赶紧把剩下的半个面包递给父亲。
父亲说,你吃吧,能吃都吃了吧,爹吃过,你没吃过,多吃点儿。
我说,我不吃了,我想喝口水。父亲于是就把启开的啤酒瓶递过来给我。我真是渴坏了,对住瓶口咕咚咕咚就是好几口。
父亲说,慢点儿,别呛着。这当口,我又是几口啤酒下了肚,渴得厉害,连啤酒什么味道都没觉出来。
父亲赶紧又把那半个面包给我递过来,他说,多吃点儿面包吧,少喝点儿啤酒,这东西跟水不一样,醉人,这会儿不觉得,一会儿你就会感觉晕。
我说,爹,你吃吧。可父亲说,一个面包俩人吃了谁都不顶事,你吃了吧,爹不饿。
说着,父亲一口都没吃就又塞给了我。我十二岁了,我知道爹饿不饿,他整整推了我一上午,早晨也是喝了两碗稀糊糊。
往家走的路上,父亲还要用车推着我,我说我能走了爹,我自己走。走着走着,我真就有点儿晕乎了,好像天地都在晃悠。
我对父亲说了,父亲说是吧,酒这个东西看是点儿水,可它有劲儿呢,酒是粮食的精华,没事儿谁舍得喝它。我就知道父亲是高兴的。
父亲问我腿咋样了,疼不疼了。我说好多了。父亲说,好好学习吧,你看看这地里,多长时间不下雨了,这都过了处暑了,庄稼连个头还没出呢,俗话说,处暑不出头,割了喂老牛,单凭老天爷吃饭,难哪。
不知父亲是为我的腿没事高兴的,还是因为看腿省下了钱高兴的,反正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,他让我第一次吃上了面包,那个面包可真是香啊,至今还能回味出它的香味儿来。
后来吃过很多又好又贵的面包,但再也吃不出父亲给我买得那个面包的味道来,我想,这或许是因为,在那块面包里,深藏了太多深沉而宽厚的父爱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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