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那个电话,改变了我和他接下来的余生。电话是母亲打来的,她要我快点回去。我匆忙请了假,踏上回老家的车。母亲不肯告诉我原因,一路上,我心乱如麻,是父母有事?还是他?说起来,他现在也该有六岁了。六岁了,正常的孩子都该背着书包上学了。可他不行。
生下儿子时,石全还俯在我耳边,喜滋滋地说,谢谢你。那种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还清晰可见。可是,这种喜悦很快就被儿子的病情取代。
儿子从小安静,直到他两岁,我才彻底发现他的不正常。他不说话,不理人,眼睛总喜欢盯着墙壁。送到医院,医生皱着眉头说,是自闭症。确诊那天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家的。回到家,公婆一看我和石全的脸色全明白了。婆婆走过来抱过小毛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之后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冷,直到有一天,婆婆当着我的面,毫不客气地说,这日子怎么过?一个瘸子就算了,还加个小傻子!我愣在当场。我把儿子送回父母家,丢下一张离婚证和一本病历,只留下一句话,谁让我是个残疾就一走了之!我这一走,就是三年。
回到家,我一眼就看见家里整整一面墙都是金灿灿的向日葵,它们在风中摇曳着。墙角边,一个小孩一身的颜料,脏兮兮地玩着手上的画刷。
我不知道母亲用什么办法把一个自闭的孩子带上了画画的路。她说,也是偶然发现的,他老用你爸的毛笔在墙上画画,我看画得还行,买了笔和纸给他画,他不干,非要画墙上。那就让他画呗。父亲说,你妈真行,之前还给小毛请了个老师,老师教不了,她就巴巴地跑到省城去给他买书。你看那都是城里买回来的。
我这才看见,墙角放着一大摞画画类的书。我一时心酸难耐,走过去拿起一本书假装翻,小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跟前,说,这些画,都很好。那一刻,我泪流满面,蹲下来把小毛紧紧抱在怀里。我的小毛都学会了说话,学会了画画,而我身为一个母亲,到底为他做了什么?我彻夜未眠,做了一个决定,要把小毛带在身边。
父母为了照顾小毛,也随我进了城。进城后的母亲更忙碌了,每天忙着带小毛去看医生,找各种偏方,还要带他去康复小组参加活动,每次回来,都兴奋不已地对我说小毛的进步。
同事冯峰上门向我求婚的时候,我愣住了。我的母亲,则在一边抹着眼睛。我不是不知道冯峰对我好,他也不是不知道小毛的存在,但是母亲只告诉他,小毛是他们领养来的弃婴。可是看着冯峰从不嫌弃小毛,我总有一种罪恶感,我决定不再隐瞒。我告诉了他真相,小毛是我的儿子。没想到的是,他居然一脸的平静,我知道。他看了看母亲,接着说,小毛不应该没有父母。
婚宴上的母亲一直很平静,但是冯峰坚持要跪着向母亲敬三杯酒。事后我才知道冯峰坚持跪着敬酒的原因,他说,梅梅,你不知道,当时我怕你不答应,背着你问妈结婚的意见,她给我说了小毛的事,和你小时候因妈妈加班不在家腿被烫伤的事情。她当时跪下来让我好好照顾你……我搂着小毛痛彻心扉地哭起来,哪个当妈的不是傻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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